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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改動不多,就是順手把女主名字性格來歷都改了改……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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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沒有好好看,如今細細一看,果真是一表人才。

這下王聆歌曉得為何長孫懿眉心一跳了。而長孫明瀚亦是在心底感慨。

若光是心悅長孫懿,那還不至於成為汙點,問題是,這洛儉,對長孫懿,可以說是死纏爛打,想盡一切方法與長孫懿產生交集,絲毫不在意面子,長孫懿卻也不能拿他怎麽樣。

以至於現下但凡宮中宴會或是有長孫懿出現的公眾場合,洛尚書他老人家都不許他去,是以,鮮少出門的王聆歌,不知道這事兒。

這頭洛儉又說開了:“上月家父令儉回鄉查看鋪子,儉不敢違父命,故有一月不曾拜會殿下,前日幸在宮中得見,儉不敢造次,而今知殿下未有清減,面色極佳,儉心甚慰,可見這其中,必有王姑娘的功勞。”

洛儉一番話說得抑揚頓挫,直叫長孫明瀚別過頭不去看他,嘴角微微抽搐,素桐則是眼神放空,聞若未聞,好似早已麻木。至於長孫懿,王聆歌發現,她看洛儉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個死人。

而洛儉將話題引到了王聆歌身上,便自然而然要上來搭話,叫長孫懿一眼掃過去:“你離聆歌遠點。”

洛儉一臉委屈:“殿下這般,是嫌棄儉麽?”

長孫明瀚憋得難受,又不好去騷擾素桐,索性悄悄與王聆歌道:“你莫看他總被讚作‘芝蘭玉樹’,其實是寧都一等一的不知死活的。”

王聆歌不敢附和這位爺,只能陪笑。

不知死活她倒是看出來了,瞧著洛儉在那兒逢場作戲傷春悲秋,想方設法只為與冷著一張臉長孫懿說話,王聆歌也好奇他是怎麽在長孫懿眼前活到現在的。

“咳,殿下,該登船了。”

終歸還是素桐提醒了一聲。

長孫懿點頭,登舟,與洛儉擦肩而過,完全無視對方的存在,隨後尋了另一角落,席地坐下,且用眼神示意王聆歌坐到她旁邊。王聆歌不明所以,只見長孫明瀚卻是很自然地坐到了她隔壁,素桐便只能到長孫懿另一側。

洛儉也不介懷,還是在舟尾立著。

小舟在艄公的駕馭下,一點一點遠離了渡口。

王聆歌也想不明白,兩個皇親國戚,一個重臣之子,怎麽就不約而同地選了這麽個小舟,就連王家當時下江南,都有著秦書禮陪嫁的畫舫。這幾人,包括素桐,卻沒一人是詫異的,仿若覺得合該如此。

長孫懿閉目養神,大約是覺得對於洛儉這種人,眼不見為凈。而素桐自登了舟便一直心不在焉,唯獨長孫明瀚百無聊賴,見王聆歌一臉疑惑,心下也有些明白,不過到底是在長孫懿眼皮子底下,而王聆歌也不過是詫異而非抵觸,他便也沒有用過重的語氣擠兌她,只淡淡道:“王姑娘你大約不曉得,咱們兄弟姐妹幾個,最苦的時候,連這樣的舟都坐不上,可沒那般金貴。”

王聆歌猛然想起了書本裏長孫氏起家的事情,被洛儉這麽一說,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卻聽見了洛儉的聲音:“外頭將殿下傳得那般跋扈,且二位殿下本就是身份尊貴,如此親民,怎能怨人詫異呢?”

這話,還是站在外頭說的。

王聆歌想問,奈何與洛儉不熟,又不好揚聲說話,便問旁邊的長孫明瀚:“殿下,洛公子為何不進來?”

長孫明瀚沒有答,只轉了個話題,開始給王聆歌講這寧都中年輕一輩的名人。

長孫明瀚是難得這般有耐心的。舟順水而下,長孫明瀚便一直說著。王聆歌也覺得稀奇,以從前的幾次見面,長孫明瀚好似是不大喜歡她的,現下約莫是太過無聊了,又不願拉著長孫懿說話,才來尋她解悶。

不過她倒不在意,她在深閨之中見識少,難得聽這些故事,又何必小家子氣?瞧著他聽見了些趣事便兩眼發亮的模樣,長孫明瀚難得看她順眼了些,畢竟,這一會兒,見識少的王聆歌,可是大大地滿足了上頭有個更為出眾的兄長,下頭還要叫表妹冷嘲熱諷的他的虛榮心。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長孫懿擡了擡眼皮子,道:“五堂兄說著不累,聆歌聽著也費神,不過那麽大大小小幾件事,倒難為五堂兄你說出花來。”

這不,又叫人擠兌了。

那外頭也幽幽飄來了句話:“這寧都的事殿下自然是聽得多了,若殿下不嫌棄,儉倒是可以講講南邊的事情。”

王聆歌嘴角抽了抽。

這位公子你曉得你在拆長孫明瀚的臺嗎?

而沒等王聆歌去看長孫明瀚的反應,長孫懿便睜眼看著長孫明瀚:“五堂兄,我這些日子沒怎麽出門,卻是許多事情不知曉了,不知五堂兄可願講講?”

王聆歌:“……”

剛才誰還在嫌棄來著?

她看向素桐,而素桐面無表情,要麽是認為不可妄議主上,要麽是見慣不驚。

洛儉那邊,倒是沒了聲音。

而長孫懿卻是沒多久又閉了眼,倚在素桐肩上,王聆歌之前光顧著聽長孫明瀚講故事,現下註意了,才發覺長孫懿面色發白,好似不大舒服,心下一驚,卻聽長孫明瀚低聲道:“她不習慣坐船。”

王聆歌訝異,連忙將詢問的眼神投向了素桐,素桐低了頭沒言語,好似有些歉疚。

不習慣坐船,又為何要走水路?

正疑惑著,卻聽見一些動靜,以及聞見一陣淡淡的清香,之前一直在外頭的洛儉此時走了進來,手裏躺著個橘子:“聞著這個,會好受些。”

沒人敢替長孫懿接過來。

長孫懿盯了那橘子許久,終於肯好好看他了:“洛儉,我已有心悅之人。”

王聆歌一楞,全然沒想到長孫懿會說這個,只是長孫明瀚與素桐面色如常,顯然是早已知曉的。

長孫懿不接,洛儉也不收起來,定定地看著她,道:“殿下心悅之人,亦有心悅之人。”

“我知道。”

洛儉笑,眉眼彎彎:“那我也知道。”

長孫懿又不想理他了,閉了眼,好半晌才接話:“那些老頭說得不錯,洛儉,你真是瞎了眼。”

洛儉很久沒有動作,最終,將橘子塞到了素桐手中,素桐見著長孫懿實在難受,終於還是接下了,即便事後長孫懿怪罪她,也好過叫長孫懿現下活受罪。

洛儉退出去以前,仍留了一句話:“長孫懿,我知道我沒瞎。”

“即便真瞎,我也不想治。”

“誰說的準呢?有些東西,一開始就是無藥可救的。”

沒有敬稱,只是你我,甚至,還直呼了長孫懿的名字。

沒有人指出這個問題。

長孫懿看了洛儉很久,最終,只是賭氣一般別過了頭:“隨你。”

鬧了這麽一出,長孫明瀚也不講故事了,氣氛陡然變得壓抑,沒人敢說話,就這麽等著,等舟至渡口。

其實王聆歌是驚訝的,她沒想過,長孫懿居然有喜歡的人,而這個喜歡的人,很顯然長孫明瀚和素桐都知道是誰,其實這倒不奇怪,奇怪的是洛儉居然也知道,而且還能很篤定地說這個人不喜歡長孫懿。

而長孫懿的意思,也是明確知曉他們之間不可能。

洛儉和長孫懿之間的事情,王聆歌說不好,但她感覺,長孫懿其實並不討厭洛儉。

至於長孫懿說洛儉喜歡自己是瞎了眼,王聆歌聽著只覺得揪心,若這句話是真心實意,那在長孫懿心裏,她自己,是得有多不堪?

靠岸之時,已是日暮,這卻還不是目的地,是江南一帶的臨江城,之前長孫明瀚絮絮叨叨時好似提到過,要在這兒留幾日。

臨江城,王瑾提到過,那是他們兩個的母親,也就是秦書華和秦書禮兩姐妹出生長大的地方。只是不知為何,每年家中乘畫舫下江南游玩,卻都不會在臨江停留。

作者有話要說: 背景完全架空,當時寫臨江的時候是順手編的,意思就是江邊一座城,跟現在的臨江沒有任何關系

感謝看到這裏的你~

☆、臨江之城

“臨江多美人,前朝名噪一時卿氏,便是臨江人氏。”

這是素桐給她介紹的話。前朝太後卿曼雲以及先皇貴妃卿曼雪便是臨江出來的,只是卿家後來落了罪,下場不怎麽好。

不管怎麽說,這臨江也算是傳奇了,出了兩位皇後,一位貴妃,而今一雙姊妹又是都當朝前丞相後院——王家出事後,王霖告老,如今丞相的事務由洛尚書代為處理,而王瑾則是接了洛尚書的擔子——至於臨江這些個美人,也不知是不是天妒紅顏,結局都不好。

王媛的母親那一雙姊妹且不提,前朝皇貴妃卿曼雪生下太子後不久離世,太子十歲失蹤,後來卿家獲罪,皇後卿曼雲雖不曾被牽連,卻是以死謝罪,走得幹脆利落,膝下一雙兒女,一個當了皇帝,一個是權傾一時的定國長公主,而後亡國。

另外還有一位,是前朝宋皇後,武將世家,祖業在臨江,滿門忠烈,只剩了她一介孤女,國破之時,自刎於中宮,留下一封書自譴。

再往前,聽聞這臨江城有過一次動亂,血染長街,而一場大火,三日暴雨,清幹凈了所有罪孽,而後,又是歌舞升平。

如此說來,這臨江城的風水,好似實在不怎麽好,卻不明白長孫懿為何要在此停留。

住的地方名字也看著怪異,喚做往生樓。聽聞是當地極有名的一處館子,只知主家姓蕭,真要細說,卻不知是什麽人物。

蕭的話,而今倒是真有個了不得的蕭家,嶺南蕭氏,原是前朝的大家,後幾代與裴氏一族離了心,舉族返回嶺南。而後見天下百姓日子過得苦,長孫吟又有那樣的心思,便也就私底下輔佐長孫吟了。

大約,不是那個蕭家吧。

往生樓剩了兩間房,自然是長孫懿,王聆歌與素桐三個姑娘睡一間,剩下的一間……

洛儉笑吟吟地看著長孫明瀚:“若是公子不嫌棄……”

“嫌棄。”

回答迅速且斬釘截鐵,關門的動作更是幹凈利落,看得跟在後面的小二哥一楞一楞的。洛儉可憐巴巴地看向長孫懿,長孫懿一個眼神都沒賞給他,拉著王聆歌與素桐就進了另一個門,獨剩洛儉哭喪著個臉。

是素桐先於心不忍了:“殿下,這樣不好吧,洛公子他……”

長孫懿給自己斟了杯茶,也叫王聞音坐下,慢條斯理道:“又不是我叫他來的,要不然你去將我五堂兄換來。”

素桐閉嘴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可想不出來,而這一邊,長孫懿與長孫明瀚即便是堂兄妹,這樣的年齡了,住一處也是不大妥當的,更何況還多了個王聆歌。

長孫懿不講究,可不是天下人都不講究。

“懿兒……”

“他自然能找著地方住的。”

王聆歌也閉了嘴,雖說她本意不是問洛儉的事,不過,長孫懿說能,那便是能吧。

稍晚一些,王聆歌聽到了隔壁房間的動靜也不知洛儉是怎的過了這一夜,次日早晨,王聆歌下樓來便瞧見長孫明瀚滿臉不悅苦大仇深地折騰著眼前的包子。而洛儉則是給長孫懿遞過了一個油紙包:“若說包子,只有這家是最好的,晚一些還買不著。”

長孫明瀚冷眼瞧著長孫懿:“可不是,稀罕得都不肯叫人看一眼,好似能少塊肉一般,聆歌你過來,可不能與他爭食。”

王聆歌微笑不說話。

經過昨日幾乎一整日的長孫明瀚說王聆歌聽,長孫明瀚與她也算是熟悉了,拋卻了偏見,還是能相處的。只不過,長孫懿還沒發話呢,叫她到長孫明瀚那邊去?不存在的。怎麽說她也與長孫懿熟悉一點不是?

王聆歌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將跟著長孫懿身邊當成習慣了,而長孫懿對此很是滿意。

只不過有一點,王聆歌和素桐打死不肯吃洛儉買的包子,所以,她幹脆,就沒收下,徒留洛儉可憐巴巴的。

話說兩日下來,王聆歌也不曉得他們是到臨江幹嘛來了,看現狀,像是在看風景?

倒是還拜訪了郝氏的布莊,也就是長孫懿大嫂的地界,郝氏的繡品,現下卻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原本還有一個錦繡山莊裏的莊主楚雅莊,可楚雅莊之前嫁人了,離了錦繡山莊,錦繡山莊便也由郝家的下任家主郝秀秀接手了。

這一些,自然又是長孫明瀚說的。

少年人,見有人聽得入神,也便說得熱烈,吸引了王聆歌大量註意力,也讓洛儉有機會繼續打攪長孫懿。由是,長孫懿忽的站住腳,回頭怒視長孫明瀚:“不知五堂兄可不可,妹妹我想著改日送表哥一只鸚哥兒,想必五堂兄能養得有趣。”

而今王聆歌也曉得這雙堂兄妹總有些不對眼,不擠兌擠兌對方總是不太舒服,也便只在旁邊笑。

長孫明瀚今日卻不與她貧,拉過王聆歌就往前走,繼續嘮嗑。長孫懿也啞了聲,完全沒想到他是這麽個做法。王聆歌更是整個人僵住了。

那啥,殿下,作為一個古代人,您老知道什麽叫男女授受不親嗎?

長孫明瀚一楞,松了手,轉身走了,這一日,再沒與王聆歌說過話,甚至有時候壓根瞧不見他在哪處。王聆歌就納悶了,他這怎麽還別扭上了?

離開臨江繼續南下,依舊是走水路,這回素桐記得給長孫懿買些橘子了。

一路,長孫明瀚依然不怎麽肯說話,跟洛儉一樣蹲外頭了。王聆歌覺著有些不對,不大放心,便去問長孫懿,長孫懿表示:理他作甚。

艙裏剩了三個姑娘,無比和諧。只是素桐比來時更不安。

再一次停下來的地方,是一處喚做莞香的嶺南小鎮,水鄉人家,人不多,也算得上民風淳樸。

王聆歌看著那些人撐著船,帶著貨物叫賣,聽著采蓮女的嬉笑聲,只覺得新奇,又安逸。

長孫懿說,這一處往北走一些,便是留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看到這裏的你

☆、苦縣留歡

到達之時是白日,哪怕一路舟車勞頓,夜裏也沒睡好,長孫懿卻是馬不停蹄地就往北走。

一路往北走,人煙也漸漸稀少,是荒郊野外的地方,走了不知多久,草木漸漸貌盛了些,也有了路,到了這地方,一向打攪著長孫懿的洛儉卻也出奇沈默。

“到了。”

忽的一聲,王聆歌一擡頭,瞧見了一座門樓,上書“留歡”二字,不是長孫懿的筆跡,秀逸好看,沒有落款。

長孫懿帶著他們往裏走,走了不遠,王聞音便看見了一些合歡樹,花還沒開,舉目皆是綠葉,一片鮮嫩的翠色。

這時前方卻有人來了,是名女子,作婦人打扮,見著長孫懿,道:“殿下。”

長孫懿頷首:“辛苦你了。”

女子搖頭笑:“卿蘿心甘情願守在此處,算不得辛苦。”

長孫懿點頭,帶著王聆歌等人繼續往裏走,大約是深處百來米,一個略為古老的碑吸引了王聆歌的註意力。

苦縣。

碑前,種了一圈萱草。

王聆歌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長孫懿已經跪下了,對著那石碑,磕了三個頭。

長孫明瀚和洛儉就這麽沈默著看著。

磕完頭,長孫懿沒起來,倒是素桐也跪下了,王聆歌看過去,才發現素桐早已淚流滿面:“前輩們,殿下和我回來看你們了。”

……

“五堂兄,我得看著素桐,你先幫我照料一下聆歌。”

長孫懿扶著素桐,眼圈有些紅,長孫明瀚點了點頭,目送她先行離去,而後才去看一臉茫然的王聆歌,喊她一起走。

直至走回了鎮上,跟著長孫明瀚走上了客棧的樓梯,王聆歌才回過神,猛地剎住腳,直直看著長孫明瀚:“殿下,您可不可以告訴我,苦縣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之前王霖說的,是不是真的。

長孫懿,到底有沒有燒了苦縣?

長孫明瀚看了她半晌,點頭:“是,你在意嗎?”

王聆歌啞了聲,她在意嗎?在意長孫懿手下有這麽多人命嗎?

不是在意,也不是不在意,她只是不肯信。懿兒,不像那樣的人。

不經意,便將話說出了口。長孫明瀚冷笑一聲,道:“王姑娘不了解文琴是什麽樣的性子,又怎麽敢說她不是那樣的人?”

王聆歌渾身一震,是了,她好似,真的不了解長孫懿。

長孫明瀚又繼續說了:“合歡蠲忿,萱草忘憂,不知王姑娘可曾聽說過?當年苦縣鬧了疫病,死人無數,若不封城燒城,屍橫遍野的怕不止苦縣。”

疫病!

王聆歌從前在書上看到過,鼠疫蔓延之時,留下的只會是一城又一城的屍。

“ 可恨那些人只聽了一面之詞,便將殿下傳得那般不堪。”

從前聽漏的那一句話而今變得清晰,言猶在耳。世人只知誰做過什麽,卻從不過問為何。

合歡蠲忿,萱草忘憂,長孫懿在苦縣,在那些災難中逝去的人離開的地方種滿合歡,為苦縣立碑,周圍栽上萱草,將這地界命名留歡,何嘗不是對亡靈的愧疚與祝願。願其來生,不負淒苦,一世留歡。

“我想出去走走。”

拋下這句話,王聆歌跌跌撞撞下了樓。

她覺得自己需要靜一靜。

身後的長孫明瀚目瞪口呆,而洛儉拍了拍他肩膀,笑得詭異:“你猜,若是她丟了,會如何?”

……

王聆歌跑出去也是一時沖動,等她終於站定之後,剩下的只是茫然。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做什麽?

四周有著晃動的色彩,只是王聆歌分辨不清。耳邊,仿佛有人的聲音,是哭泣,還是咒罵?還是兼而有之?王聆歌分不清楚,橫豎,淒厲而刺耳。

“放我們出去,我不想死!”

“阿娘你在哪裏,囡囡怕!”

“我爹我娘都在裏面,快開城門!”

男女老少,各種各樣的聲音,都很陌生。猝然有一個熟悉的,說的是“點火”!

霎時間,王聆歌聽清楚了,有哭泣,有咒罵,夾雜在了火焰燒灼地聲音之中,那樣焦灼。王聆歌也看見了,屍橫遍野,活人與死人的手臂,都在炙烤中慢慢變得幹枯焦黑。有人掙紮著,最終倒下,這些人中,有不少是老人與孩子。從瘋狂,到絕望。

大火之後是連天暴雨。

王聆歌看見雨中站了個人,只有背影,看著失魂落魄,那人站了很久,忽然,整個人跪了下去,捂著頭彎腰嘶吼:“長孫懿,你不得好死!”

那是長孫懿本人的聲音,也不知是怎樣的慘烈。

肩膀被一撞,王聆歌驟然驚醒,眼前沒有火,也沒有屍,有的只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就站在大街上,叫人擠過來,擠過去,更是茫然。人海茫茫,她上哪去找長孫懿?

也是沖動,就連回去的方向,都沒記下。

王聆歌,理所當然地迷路了。

不想回去,想找長孫懿,告訴她不是她的錯,她也不知自己哪兒來的膽子,自己還恍恍惚惚,竟敢就這麽在街上亂走。

忽的有人停在了她跟前,用一柄折扇挑起她下巴,心中暗嘆這是個好顏色,調笑道:“小美人要找人,不如隨著爺來,這蓮葉鎮,還沒有爺找不著的人。”

周圍也有了各樣的笑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用帕子捂著嘴:“是了,這蓮葉鎮可沒有趙公子找不著的人。”

變故突生,王聆歌當即清醒了一大半,她望了望四周,瞧見那些個半卷的珠簾,心道原來自己魂不守舍,竟然誤入了花街柳巷,招惹了人。她也沒試過這般,只是到底活過了不會將男女大妨看得那麽重的一世,便只是往後退:“對不起我走錯了,我要去找人了。”

那趙公子楞了楞,笑得更是開懷:“誒?小美人還真是有意思,不要急嘛,你來陪咱們玩玩,一會兒我自然就幫你找你的同伴。”

說著便搭上了王聆歌的肩,將她往裏帶。王聆歌神色漸漸冷了下來,心裏本來就是煩悶,又撞上了這麽一檔子事,腦子裏亂得很。

暴躁慌張之下也想不了那麽多,正打算揚手一個耳光,卻有一聲利斥陡然響起,不慎和諧,熟悉的聲音,不是這幾日的插科打諢,也不是初識時的輕視,沈得卻是令人膽寒。那個聲音,說的是:“你做什麽。”

話音未落,那趙公子便松了環住王聆歌的手,王聆歌還有些茫然,只看見趙公子頗為痛苦地捂著手臂。

這會兒她也清醒了,只覺得荒謬,她這是,當街被人輕薄了?還遇上了英雄救美?

不怨她自戀,王媛這幅皮囊,確實是生得不錯的。

這麽一鬧,方才的情緒也沒了,剩的只有哭笑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合歡蠲忿,萱草忘憂。——出自 嵇康《養生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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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妄之災

哭笑不得之餘,王聆歌也沒忘了看向路見不平的這位仁兄,來的人,是長孫明瀚。

他站在那兒,身上的怒氣幾乎成了實質,逼得周圍的人將他身旁的位置空出來。見王聆歌沒表示,長孫明瀚一挑眉:“傻站著幹麽,想留下?”

王聆歌連忙搖頭,她腦子可沒壞,只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就算長孫明瀚有些喜怒無常,也好過這勞什子趙公子。

“還不快過來!”

王聆歌擡腳便要往那邊走,那趙公子這才反應過來,一把把王聆歌拉了回去,怒道:“你算哪根蔥,竟敢跟本公子搶人,告訴你,這知縣老爺便是本公子的親姑父,你若是識相點哎喲!”

王聆歌:“……”

只聽趙公子痛呼一聲,再一次松了手,看見了手上鮮血冉冉冒出的口子,愕然,好半晌,才愕然看著長孫明瀚:“你,你竟敢動手,這天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長孫明瀚早已一把拉住王聆歌的手,順勢將她帶入懷中護著,聽了趙公子的喊叫,嗤笑一聲:“你動了本王的人,還不許本王討回公道了?縱是本王今日沖冠一怒為紅顏,取了你性命,那倒是看看你那姑父有沒有本事動得了本王!”

王聆歌:“……”

雖然說她很慌但也不至於需要被摟在懷裏安撫著,從前多少年不都習慣了麽?不過她還是很識相地沒亂掙紮,安安分分倚在長孫明瀚懷裏,一副被保護的模樣。

長孫明瀚是有底氣的,他這話說到後面,便有了威脅的意味,偏生他還帶著笑,睥睨著周圍的人,那樣高高在上。

圍觀眾人以及趙公子都倒吸一口冷氣。

本王。

眼前的,竟然是個王爺。

活的王爺啊!

區區知縣,哪裏動得了一個王爺分毫?誰不知當今聖上最為護短,定國長公主那樣的都能回護,何況是像這般占理的情況。

這趙公子橫行許久,今日,算是碰到釘子了。

只見他瞪大了眼,也是情急之下,靈光乍現,他道:“我不信,口說無憑,你倒是拿出證據來!”

長孫明瀚一挑眉,正要動作,卻見有官兵開道,一個穿著官服的人疾步走來,揚手便是一個耳光。

“畜生!”

趙公子被打得懵了,楞楞地看著對方。來人不理他,對著長孫明瀚跪下了:“內侄自幼未曾好好管教,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王爺王妃,臣罪該萬死。但還請王爺王妃看在他家唯有他一根獨苗的份上,饒他一命,臣保準他能記得教訓。”

說著瞪向趙公子:“業障,還不快給王爺王妃賠罪!”

趙公子哪裏想得到眼前這個真是王爺,自己還調戲了王妃,出言相逼,可以說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王爺饒命,王妃饒命!”

長孫明瀚:“……”

他啥時候多了個王妃?

王聆歌:“……”

難道跟王爺站一塊的女人就非得是王妃?不能是公主啊!

“五堂兄,你先帶嫂子回去,這兒的,便交給懿兒。”

清亮的聲音響起,稱呼指教長孫明瀚虎軀一震,幾乎脫口而出問對方發什麽瘋。

原本忽的插入了的一把慢條斯理的女聲便叫地上跪著的二人不安,那話一出,更是將他們嚇得魂飛魄散。

定國長公主,長孫懿到。

王聆歌稍一思量,覺得還是如長孫懿所說的做好,畢竟公主殿下的心思最好別亂猜,而長孫明瀚與她是一般無二的想法,具體可見這位爺居然一把把她抱了起來,飛檐走壁。

兩輩子頭一回被公主抱啊!王聆歌如是想。

待長孫明瀚抱著王聆歌離開了,長孫懿微微一笑,隨手點了一個人,道:“你與本公主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長孫明瀚將王聆歌帶回住處時,並沒有走正門,而是到後院直接翻墻翻窗。倒也不是為別的什麽,只是若這樣直接從大堂入,難免會叫人覺著怪異,長孫明瀚並不喜歡他人探究的眼神。他這表現,王聆歌很滿意。

洛儉不在,素桐也未歸。王聆歌一路都沒動靜,長孫明瀚便當她是嚇暈過去了,誰料將她放到床上一看,卻見她睜著眼,一臉平淡。

“別是下傻了吧……”

王聆歌看著長孫明瀚自言自語一般念叨了一聲,又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由咬了咬後槽牙,道:“聆歌多謝王爺出手相助。”

一時尷尬,長孫明瀚驚詫地瞪大了眼睛:“你沒嚇到?”

王聆歌:“……”

王聆歌:“嚇到了。”

長孫明瀚一臉不可思議:“不可能啊,正常小姑娘遇到這樣的事情不是應該手足無措哭哭啼啼的嗎?”

王聆歌磨了磨牙,如實道:“實不相瞞,聆歌確實是嚇了一跳,受驚之後慌亂之下差些就一個耳光過去了。”

長孫明瀚退開一步,一臉驚恐地看著王聆歌,而王聆歌面無表情,裝都懶得裝了。

一盞茶後,長孫明瀚在懷疑人生,而王聆歌默默地泡茶,並很體貼地沒去打擾這位年輕人。

其實長孫明瀚的想法相當正常,在王聆歌跑出去之後,他忽然想起了這只是個普通姑娘,到找到她,看到她被一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那樣對待,長孫明瀚忽然就怒了,也是那一刻,他更清楚地意識到,王聆歌,這個姑娘,跟長孫懿不一樣,她跟長孫明月一樣,是深閨裏長大的普通女孩,鮮少出門,對一些事情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不會像長孫懿一樣,在遇到危險時能保持鎮定,迅速提刀迎敵。這種時候,恐懼,無措,確實是一個正常長大的女孩的反應。

那時候心裏忽然就有些難過。

長孫明瀚不可控制地想到,如果王瑾在,她定不用受這樣的委屈,到底是他疏忽,如果之前不曾用那樣的冷言冷語來激她,而是好聲好氣與她解釋,那這些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哪怕沒有造成最壞的結局,但事情,終究是發生了。

是自己太急躁了,才叫王瑾捧在手心的妹子受了委屈。

當時,一心自責的長孫明瀚並沒有去註意姑娘的反應,故而,發現姑娘如此淡定之後,不得不修補一下自己搖搖欲墜的三觀。

說好的普通姑娘呢?說好的柔善可欺呢?說好的被捧在掌心呢?

對了,被捧在掌心。會把王四小姐捧在掌心的,從來都只有王瑾一人,而王瑾不可能一直護著她,所以,就是受了太多委屈,又不敢信別人,才會強作鎮定的吧!

想通了其中的關節,長孫明瀚心裏更難受了,他看著王聆歌,語氣放軟:“你別怕,我哪兒也不去。”

他到床邊坐下,回憶著自家大哥安撫小妹的樣子,輕拍著王聆歌的背,安撫她:“我在這,就跟你二哥在這一樣,沒人敢欺負你。”

王聆歌:“?”

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王聆歌還是輕輕點了點頭:“多謝王爺。”

見王聆歌有了反應,長孫明瀚忽然就松了一口氣,信誓旦旦:“我會跟你二哥一樣護著你的!”

王聆歌:“???”

雖然對方看著像個瘋子,但女孩子聽到這種話總還是會感動的。一感動,猝不及防的,就紅了眼眶。

——

“我不回去。”

次日清城,長孫明瀚買了些包子去敲隔壁的門,聽見的便是王聆歌這樣一句話。他不由挑眉,前一日長孫懿回來時,王聆歌已經睡過去了,長孫懿沒將她吵醒,只是與長孫明瀚說了聲,覺得她受驚過度,想叫長孫明瀚先將她送回寧都,長孫明瀚想著她受了委屈難過,也應下了。誰知現下卻是她不同意。

長孫明瀚也不等裏面同意了,直接就推門走了進去,只看見王聆歌直視著長孫懿,目光堅定,而素桐站在旁邊,一臉焦急,洛儉不知何時也過來了,抱臂倚在一邊,皺眉看著王聆歌。

王聆歌只看著長孫懿:“懿兒,我不回去,好不好。”

長孫懿挑眉:“聆歌,你需要好好休息,若是想出來,我過段時間再帶你出來便是了。”

王聆歌搖頭:“我中途回去,二哥曉得了緣由,必然會擔心。懿兒,我不回去。而且,我真的沒事……”

是一口咬死不放松的架勢。長孫懿沒接話,顯然還是想她回去休息的。長孫明瀚見狀,將手裏的紙袋子放到桌上,拍了拍長孫懿的肩膀:“文琴,罷了,這兩日我陪她四處走走散散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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